慢眼共笑桃花春——聊聊中国古代的那些小黄书
催旺桃花运的简单方法孔子赞诗经三百,说诗经好就好在“思无邪”。今天回头看看,诗经里最经典的一部分都是在描写爱情的,这些诗被老夫子赞为无邪,想必是“邪”的都让孔夫子删干净了。
春秋之时风气开放,管仲首开公妓之先河,诸侯之间男女关系混乱,离婚再娶,亲族乃至君臣群P都很常见。桓公曾谓管仲曰:“寡人有污行,不幸好色,姊妹有未嫁者”,很污对吧?然而更污的还在后头,芈月传中的女主人公——对,就是秦宣太后——曾经在韩国使者因楚围韩而向秦求助时这样对韩国使者说过:“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尽置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这段话被堂而皇之的记载于战国策中,清代学者王士桢在其笔记《池北偶谈》中评价:“此等淫亵语,出于妇人之口,入于使者之耳,载于国史之笔,皆大奇!”。
到了汉朝,房中术开始大行其道。汉书艺文志“房中”题下录有性典籍八篇,并注明“房中者,性情之极,至道之际”。想来这些房中术虽然是写给已婚者的严肃性爱指南,但也不乏有人偷偷翻看之余有“指头儿告了消乏”之举。到了唐朝,胡汉混杂,风气更加开放,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干脆写了一首《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此赋淋漓尽致地描写了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以及不同场合下男女性事,赋中出现了“玉茎振怒而头举,金沟颤慑而唇开”这样直接描写男女性器官的字句,可谓开中国的之先河。唐以前的种种房中术作品,都不是以取悦读者为目的而被写出来的,这首赋突破了以往房中术严肃性描写的限制,开始让人们意识到,可以有这样一种文学,单纯以描写男欢女爱作为其主旨。而张鷟的《游仙窟》则更胜一筹,用小说的方式描写了作者奉使河源,夜宿神仙窟,与两女子调笑戏谑,宴饮歌舞,无所不至的故事。这段故事用今天的说法,就是出差中的一次艳遇。张鷟此人文采甚佳,但性情急躁,且又风流自赏,行为放荡, 不检点小节。小说中是这样描述男女主人公的交欢情节的
于时夜久更深,情急意密。鱼灯四面照,蜡烛两边明。十娘即唤桂心,并呼芍药,与少府脱靴履,迭袍衣,阁幞头,挂腰带。然后自与十娘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目,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招桃花,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裈,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拍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鼻里酸,心中结缭。少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谁知可憎病鹊,夜半惊人;薄媚狂鸡,三更唱晓。遂则披衣对坐,泣泪相看。
在今天看来,这段文字或许平淡无奇,但在当时却引起了轰动,因为这是传奇小说中首次出现直接的性爱描写。《游仙窟》通篇以散文叙事,以韵语对话,文辞浮华艳丽,结构谨严完整,这不仅是我国小说中第一次出现直接性行为,同时也标志着我国小说自六朝志怪向唐传奇的转变。此书早已失传,但幸好唐朝流传到了日本,近代之后被抄录回国。有学者曾推测,当时这种转型期的小说可能还有许多部,但都因各种原因失传了,只有张鷟的这部小说,因为情色气息浓重而被广为传抄,以至于流传海外,才有机会在日本被保存下来。张鷟的一篇小黄文在文学史上留下如此浓重的一笔,这恐怕也是他本人没想到的。
然而如此发达的,却为何到了明清两代之后都变成了“诲淫”的呢?这就不得不提及宋代理学的兴起与异族入侵,在异族入侵的背景下,中华民族原本开放的性文化逐渐变为保守。宋朝开国之初,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对性的观念还没那么保守。章献皇太后(就是狸猫换太子里的那位太后)入宫之前竟然是银匠之妻们,仁宗皇帝曾经做出过拐骗别人儿媳妇进宫快活的好事,以至于范讽在接到报案后杀到宫中向皇帝当面要人——然而随着金人与蒙古人的进犯,游牧民族更加原始奔放的性观念开始对中华民族的伦理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游牧民族兄嫂弟即、乃至父妻子承的习俗让汉族人表示真的无法接受,因此索性来了个性观念上的“闭关锁国”。 朱熹大倡贞节,程伊川有“ 饿死事小, 失节事大”之语, 深入人心,于是也逐渐变成了不能公诸于众的地下文学。
明清两朝将性爱视为不可言说的羞耻之事,不仅要查抄,连房中术也一起被禁,市面上连类似性教育的著作也不准出现。然而人的天性却难以压抑,于是开始大行其道,纵然当局屡屡查抄,却屡禁不绝。更妙的是,不仅有字,而且有图,明代开始春宫图盛行,大家耳熟能详的唐寅唐伯虎就是此道高手。
提到明朝的,想必大家耳熟能详的就是金瓶梅了。实际上这本小说在当时并不怎么出名,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书中所写不够露骨所造成的。今天我们仔细翻看存世的明清两代禁毁,会发现有许多都成书于万历年间,这大抵是由于神宗朱翊钧久不上朝,专心玩乐的缘故,因此万历年间的也就格外发达。像《绣榻野史》、《株林野史》这种黄的不能再黄的情色作品在当时大行其道,狄公案的作者,著名的荷兰汉学家高罗佩曾揣测道:
因此,像金瓶梅这种文学性比较强的作品在当时反而默默无闻。反倒是《绣榻野史》这种毫无故事情节可言、基本只是靠露骨的色情描写来取悦读者的作品大行其道。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江南的众多文人在读罢此书后,还为书中种种技巧陪诗写词,乃至将这些技巧二次开发,画成春宫画册,可谓中国最早的工口同人作品。这些同人作者里不乏当时的官员乃至显贵,就连当时的南京御史陈玉耀都曾经为之挥毫泼墨,当然,他们用的都是些“秦楼客”、“适适生”这样的笔名。这些画册一经发行,立刻广受好评,以至于之后的许多小说,如《昭阳趣史》竟然直接做成了插图本,一时间洛阳纸贵,人人欲求之而不得。
说到同人作者,那有一位就不可不提。这人笔名杭州艳艳生——或许在取名的时候参考了兰陵笑笑生的名字,不过这个不重要——这位作者是个专写历朝宫廷闺中同人的写手,还出过一本《玉妃媚史》,讲的是杨贵妃在后宫的性福生活,也是明清之一。不过他更有名的作品当属《昭阳趣史》,这本书讲的是一对雌狐修炼成精后为祸天地之间,被玉帝打下凡间之后化为孪生姐妹诞生人间,长大后进汉宫为妃嫔,实际上就是汉代的赵飞燕姐妹的故事。这部小说印刷精美,有四十余页全版插图——在活字印刷的时代,为了印制一部而耗费如此人力物力,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明清两代出现了大量的作品,可以说我们今天所熟悉的许多,如《隋炀帝艳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等等都成书于明清两代。然而由于历次禁毁,这些作品存世的并不很多。但是在一水之隔的日本,这些书籍却被大量的保存了下来。日本有着很强的写作传统,又熟悉中国文化,而当时德川幕府对这些则管理松懈——他们只关心兵书与基督教传教书籍是否受到政府的管控。因此中国的大批得以完好的被保存了下来,这其中有一版一印的原版书籍,也包括为数众多的日本手抄本。
这里不得不提及的一本长篇小说是《姑妄言》,该书是辽东人曹去晶创作于清代雍正初年的长篇章回小说,可谓集黄书之大成者,种种的套路一应俱全,长达百万余字,仅收录的荤段子就多达80余则。然而此书历经多次禁毁,早已失传,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其残抄本曾在上海一露鸿爪。六十年代,全抄本竟然在苏联被发现,推测是有精通汉语的俄国人曾在清朝时期与国内购置后捎回俄罗斯。该书与1997年在台湾重版,引起巨大轰动。
五四运动推动了白话文的发展,文言文被扫进了垃圾堆,白话文小说打败了文言文小说,白话文的也打败了文言文的,毕竟与更加口语化的白话文比起来,之前的都更为生涩了些,至此,中国传统的发展就要告一段落了。